在历史的进程中,传统书法也在不断地成长,出必然有其曲折所在。穿过历史的烟云,不妨拨开曾经遮盖二百多年的“云雾”,让我们一起来认识一下清代的书学概况,以便从中汲取历史性的经验教训。
这个时期可以一分为二,前期是承继了明代的书法风气,由于直接资料(即真迹)的流通性极其有限,致使颇为发达的“帖学”逐步走入困境,至嘉庆以后,碑学逐渐兴起而为之后期。究其原因有五:第一,明末清初的统治者,偏好董其昌、赵孟頫体例,奏折、公文、科举均首选此体,幷列为“馆阁体”,因而世人风靡效之,由于起点低,可发展的空间狭隘,以致至嘉庆、道光年间,自然而然日见衰弱,又因历代阁帖几经翻刻的失真,和直接资料难于流通而使人失去信心。第二,在满清的高压统治下,当代学者、书家们力求变革的努力。第三,随着北碑大量的出土,使人产生了新鲜感。第四,当时金石考据学派的新兴。第五,以阮元为首的清代学究型著作的出现,确立了重碑抑帖的观念。无可否认的是:在当时对资料性质要求不高的前提下,不失为是一种探索性理论,但却把直接资料中字学内真实性的笔法精髓给抹煞了。从此以后形成了一种新的关系,维系着以阮元为首清代一流的考据学者,他们擅长经籍校勘,以金、石铭刻文字(这种间接资料)为基础,发展为金石学,引起包世臣《艺舟双楫》的重视,然后有康有为《广艺舟双楫》的总结,构成了这个时代的书学理论。值得分析的是:此时的复杂性是由于间、直接资料性质不予区别而引发,然后照样也能产生出这一代的典形人物,但是所造成的后果,却使现代书史学家们无法深入,因为其中很难区分出各种细节中微妙的迹象,所以只能作出较为肤浅的梳理,对此笔者以为:作为研究者就应该予以正本清源。
阮元是清代著名考证学者,他精于经籍校勘,对金石学的探究功力尤其深厚,幷以金石资料为基础,形成了个人的一家之言,即《南北书论》与《北碑南帖论》,直接影响到清一代书家的成长。
在南北书派中,他自以为北派是中原古法,以拙胜巧,擅长榜书,气势豪放,视南派缺少古意,因此要提倡“重碑抑帖”。而南派向来长于用笔精究体势,见著尺牍,在减笔结体下,势必是少了篆隶古法。自魏晋以来,今文中(隶、草、楷、行)书体的发展,也是传统书写技法的发展,正处于正常的递进关系中,而阮元却偏要倒退,以为书法当以隶书为本,南帖无隶意,唯北碑可用之,他认为北碑拥有书法的正统性。而笔者认为其失误有:一、从书写技法上讲,隶、楷技法向来是不容等同的,而他坚持舍本求末,这就有悖常理了。二、对碑刻这一间接资料的性质缺乏定性,必须从本质上来认识事物的基本法则。三、倘我们已经确定“书法以用笔为上”作为基本准则,那么他的结论正好偏废了传统书法的主体特征,这也殃及到清代所有的著名学者、书家,他们所受影响之深刻,竟然到了不能自知有失偏颇的地步。
包世臣的《艺舟双楫》,一向被认为是继承了阮氏的“重碑抑帖”之说,其实包氏书法得益于帖学,而历来误以为包是碑学出身,原因是:1.包在《历下笔谭》中,对北碑做了较为系统的介绍,但在这之前尚无说法,更无定论。2.他把清代书家分为五品,把邓石如的隶篆分真行草皆列为上上品,誉其为五百年来第一人。基于以上原因才把包说成尊碑抑帖,事实上在《艺舟双楫》中找不到重碑抑帖的理论依据。
康有为才是真正建立起尊碑理论的人,因为他在《广艺舟双楫》中提出南北朝
之五大优点,然而康的主张不像阮元那样,严于区别“北碑”与“南帖”两个系统,虽因书法能够区分流派,但未必需要再分出个南北派。他又从南北朝不同时代中,探究出南、北朝碑刻均具有汉隶遗意的关系,幷把“爨龙颜碑”列为神品第一,康有为尊碑而幷不特别尊北碑,与阮元尊北碑有所不同。后人把康有为著作中的“十美”,看作评价南北朝碑刻的依据,最终成为碑学中美学理论的体系,也为南北朝时期的书学,建立了似是完整的美学理论,但显然不能兼容其他,因为这仅是一种风格而已,更谈不上就能代表书法的正统性。
清光绪二十五年(1898年),随着河南省安阳县殷墟的发掘,甲骨文重见天日后形成了第一本专著《铁云藏龟》,还发现敦煌藏经洞大量的文物,均系文字诂释、考订与考古方面的专业资料,虽然不足以构成传统书法的主体,但都能假借书法形式来体现,这些就不属于本文需要研究和探索的范畴。
为了维护与不断完善传统书法的主体特征,作为传统书法的首选定义,必须界定在“书法以用笔为上”的技法范围内。为了便于说明问题,可以把包世臣、阮元、康有为三人的墨迹放在一起作个比对,后两者都是从事碑学的,但还是写不过帖学出身的包世臣,从而暴露出碑学中存在着先天性技法不足的缺陷,单凭这个不争的事实就能证明:间接资料中因为短缺技法中的真实依据,造成了这一时期在书写技法上的低能状态!由于这个结论的客观存在,那么又怎么可以拥有“正统”的说法、或者说占据了传统书法中的主体呢?要是总结一下的话,笔者认为:清代书史在传统书法中占有的地位仅是条支脉,其形式有余而实质性不足,因此讲不能代表传统书法的主流。自清代以来我国传统书法犹如一团迷雾,这都是对资料概念与属性混淆不清的一种具体表现,也是对传统书写技法一知半解的佐证,最终成为一场文人喜欢玩弄的“文字游戏”,即碑、帖之争,该风气的影响一直沿袭至今,都是因为对于事物的本质在认识上不清所致。事实上属于表像与实质问题的冲突,到现在由于对直接资料认识与处理能力的提高,已形成了我们重视书写技法的基本理念,这样才可以慎重地宣告:千百年来传统书法中最基本的笔法认定问题已予解决(请阅笔者的专項研究:“传统书法、‘字当腕行’、沈尹默”)。对于在传统书法中再考订出严式的书写技法,笔者认为这是符合外延小内涵深事物内在规律所构成的定律,对此,我们在认识中应该解放思想,改变旧有的观念。首先需要加强事物合理与科学之综合性的思辩能力,其次要提倡方法论,再需由渐渐地领悟改为顿悟过来才好,这样才能真正继承和发扬我们中国传统书法中占有主流地位的、正统技法的传统艺术。
(2008年12月10日7版)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