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起始于新石器时代的研磨器,所以“砚”字,古文写为“研”字,但从研磨器过渡发展为真正意义上的砚台,窃以为当以汉砚为代表,因此,我一直想收藏一方汉砚以补其缺。2006年8月6日,笔者到九寨沟旅游,途中经过西安时,在八仙庙古玩市场终于淘到了这方心仪已久的汉砚,而且是一方带原配研石和神秘铭文的全品相实用汉砚。每每抚玩这方藏品中的“砚台祖先”,笔者常感砚缘不浅。
此砚为早期汉砚经典式样直壁圆饼形,砚径12.5厘米,体厚2.4厘米;研石为圆台休,底径4.5厘米,台高3.4厘米;砚体为坚密的红砂石,研石为灰白的细砂石;从二者包浆、墨锈一致和大小比例协调来看,应为原配之物;砚面极圆,平整光滑,砚周打磨规整;从研石底部边沿已被磨得十分光滑和砚面平滑、墨锈厚重来看,此砚应为实用砚;翻看砚底,可见两个竖排的小篆铭文“小贾”顶天立地,笔划开张,古朴秀雅。查阅王代文、蔡鸿茹主编的《中华古砚》,第3页上刊载有一方现藏西安碑林
的汉代圆石砚,笔者所藏之砚体积要比那方砚大出三分之一,墨锈磨痕更重,文气古味更浓;石质从照片比照,竟与该砚几乎一致,估计系用同一地方砂石所制。笔者大胆推测,距今2000年左右的繁华古都长安,当时也许已经有了专门生产砚台的机构或规模作坊。
值得一提的是,从工艺特点分析,与西安碑林博物馆那方汉砚相比,此砚研石的顶部被特别处理成自然顶,而且砚体也厚薄不一,开始以为这是因石而制,但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应是别具匠心所为。当将砚台结合砚底铭文方向放置时,研面会前高后低,这样既符合视线美学要求,又能引导磨好的墨汁向近身流淌,方便使用,而且圆台状自然顶的研石也比圆柱体的研石用起来更顺手,看起来更秀美,因此,此砚应该相对时代稍晚,艺术价值更高。
众所周知,汉砚除皇宫旧藏外,均为近年来各地大兴土木的出土之物。试想汉墓重见天日的本来就少,随墓出土砚台的则少之又少,而砚台完好无损还带研石铭文的,当是藏砚家们梦寐以求的珍罕之物!因为砚台既是文人舞文弄墨的书写工具,也是文人耕耘梦想的精神家园,而每一方古砚上的铭文正是先人留给我们探视这一家园的大门钥匙。
推敲此砚的铭文,文字虽不多,但很有意思。“贾”为多音多义字,首先,“小贾(音假)”,按现代人简单的字面理解,“这是一方主人为小贾的砚台”,但考据汉代民俗,没有今人这样自称的习惯。其次,如果往复杂处想,古时“小”通“少”,“贾”通“价”,那么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成了“便宜”的代名词,但笔者推测若真是这样,应写成“多少文、多少铢”之类的铭文较妥。再者这个“贾”字发“古”音时,还有买、卖和“行商为贾”的意思,但秦汉时期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在社会上几乎是“小人”的形象,如果砚主人是个商人,他绝不会“自我作践”地再加上个“小”字而铭以记之,因为这不合常理。
最后,笔者不得不联想到千古流传的“奇货可居”的成语和秦代丞相吕不韦的“小贾贾于市,大贾贾于朝”的典故。据史料记载,从秦代开始,吕不韦就成了“渴望成功”人士的学习楷模,当时门徒高达2万之多。到了汉代,吕不韦虽然早被秦王逼迫自杀,但其巨贾经国的影响早已深入人心。由此设想,本砚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一位崇拜吕氏的“秦相李斯级”的人物,虽然怀有“经天纬地”的“大贾”抱负,但却抑而铭之为“小贾”,这样既不张扬又铭记在心,很合古代文人的行为准则。所以,我们有理由想象:千古名篇《过秦论》,也许就是眼前这片寂静石研的曾经绝作;让人费解的“小贾”铭文,也许就是贾谊甚至是汉高祖刘邦“潜龙在渊”的化名!这方不同寻常的汉砚,在笔者心中也因此焕发出神秘而夺目的光辉!
(2008年12月10日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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