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永一生致力于考古事业,是中国近代考古学和近代考古教育开拓者之一。(资料图片)

《梁思永考古论文集》。(资料图片)

梁思永身患重疾,妻子一直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夫妻俩感情很深。(翻拍)

梁思永与妻女在一起。(翻拍)

梁思永在乡间考古时拍的相片,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工作照”了。(翻拍)

年轻时的梁思永长得很英俊。(翻拍)

人物对话

北京的四月,乍寒还暖,柳絮纷飞,我们走进了梁思永院士的女儿梁柏有的家。一见面,梁柏有女士便很诚恳地告诉我们:“我虽然是父亲的独生女儿,但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在我小的时候,他经常外出工作,后来他抱病回家,也是半卧在床上研究考古工作,再后来,我外出求学,父女俩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梁思永的一生是短暂的,仅活了49岁,但他却活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厚度和广度。在父亲故去58年之后,梁柏有女士与我们一起回忆她的父亲。

院士小传

梁思永(1904、11—1954、4),著名考古学家、中华民国中央研究院首届院士,其父为我国近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国学大师梁启超。梁思永一生致力于考古事业,是中国近代考古学和近代考古教育开拓者之一,是我国第一个受过西洋近代考古学正式训练的学者,有《梁思永考古

集》传世。

1 研究考古受梁启超影响

【梁思永是我国第一个受过西洋近代考古学正式训练的学者,是我国近代田野考古学的奠基人之一。】

江门日报:大家都知道,梁思永院士是我国近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国学大师梁启超的次子,他当年为什么没有子承父业而选择了考古?

梁柏有:听父亲说,他之所以选择考古,是因为祖父梁启超的影响。在当时,很多国外的“外来户”窜到中国“发财”,这些人四处挖掘文物,得手后即偷运出国牟取暴利,祖父觉得中国不能放任自家的宝贝被人夺走,中国学者应该努力建立自己国家的考古学科。在当时,考古是一门不被人看好的冷门专业,但父亲却义不容辞地赴美学习考古了。

江门日报:也就是说,是您祖父梁启超的影响,促成了您父亲研究考古?

梁柏有:其实祖父是一个很开明的人,他不会要求别人怎样做,但他在1922年之后的一次演讲中曾说过,中国地方这样大,历史这样久,蕴藏的古物这样丰富,努力往下做去,一定能于全世界的考古学上占极高的位置。祖父的这种影响力,对父亲是很有效的。我父亲1916年考入清华学校留美班,1924年从清华学校毕业后,即赴美到哈佛大学读书。

留学期间,父亲想回国实习并收集一些中国野外的资料,写信征求祖父的意见,祖父非常支持他。1928年父亲回国收集资料,祖父就想办法为他联系,促成他在清华大学研究院担任助教。

江门日报:还在求学阶段时,梁思永院士已经回国进行考古研究了?

梁柏有:是的,父亲在国内工作了一年,整理了清华所藏的著名考古学家李济于1926年发掘的山西夏县西阴村史前遗址出土的部分陶片,并写成了英文的专刊。1928年底,父亲回到哈佛大学继续学习,1930年毕业后,回国参加了前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组工作,秋季赴黑龙江发掘昂昂溪遗址,然后进入热河调查新石器时代遗址。

2 全面总结龙山文化

【1939年,梁思永在为“第六次太平洋学术会议”所提供的论文中,全面总结了龙山文化。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对龙山文化类型的进一步划分,仍然源于梁思永当年的创见。这项发现,提高了我国考古发掘的科学水平,使之从此纳入近代考古学的范畴。】

江门日报:在您眼中,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梁柏有:在我眼中,父亲就是名副其实的“拼命三郎”,玩命一样地工作。就算是在患病后,他依然那么拼命,我觉得他那么年轻就去世,其实就是积劳成疾。我以前对父亲的工作了解得并不多,近段时间,我在整理父亲的资料,才知道关于他考古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江门日报:您父亲在我国考古事业上的贡献,广为人知,而他对工作的热情,更是让人感动。

梁柏有:是的,1931年,父亲刚结婚3个多月,就告别我妈妈,参加了河南安阳小屯和后冈的发掘工作,秋季又到山东参加山东历城龙山镇的城子崖的第二次发掘工作。接着他又回到后冈,继续春季未了的工作。在这次野外发掘中,他在后冈发展了三叠层,第一次从地层学证据上明确了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两种新石器时代遗存的先后顺序,以及它们和商代文化之间的关系,这在中国考古学史上是一次划时代的重大发现。

后来,城子崖遗址的发掘报告由父亲主编并参加了部分章节的撰写,于1934年出版,这是我国首次出版的大型田野考古报告集。

江门日报:梁思永院士从28岁起开始患病,之后一直遭受病魔的折磨,但他依然没有放弃他热爱的考古工作,您了解当时的情况吗?

梁柏有:父亲身体不好,经常挽着裤腿下水工作,脑力和体力消耗都非常大。但父亲对考古事业满怀豪情,他在野外工作时和同事一起同甘共苦,经常卷起裤腿泡在水中长达几小时不离开,随便啃点白馒头喝几口凉水就当正餐。

到了1932年春天,父亲在野外发掘时,患上了感冒,当时没有及时治疗,仍坚持工作,直到后来发起高烧,住进了协和医院,才知道已转成烈性肋膜炎。医生从他的胸部抽出四瓶水,颜色像啤酒一样。

1933年4月,我在上海出生。在这期间,父亲的身体始终没有痊愈。1934年,父亲开始到野外工作,在安阳主持候家西北冈商代王陵区的发掘工作。这次发掘规模的宏大、田野工作的精细以及考古收获的丰富,在国内是空前的,而父亲也因工作太辛苦、消耗体力太大而健康每况愈下,身体很虚弱。这次工作一直持续到1935年才结束,但一结束,他就着手于西北冈挖掘报告的编写。

江门日报:他身体最差的时候,也是他在工作上最努力的时候?

梁柏有: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工作。一天,他在一本外文杂志上看到一个医学成果:去掉肋骨可使有病的肺萎缩下来,使健康的肺部发挥更大作用。父亲渴望着自己能尽快恢复健康继续自己热爱的考古事业,他真的动手术切除了7根肋骨。

3 在病床上主持考古所的工作

【梁思永曾担任过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他的大部分工作是在病床上完成的。】

江门日报:您父亲曾担任过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您能给我们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梁柏有:1950年8月,我父亲被任命为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当时考古所的所长郑振铎兼文物局局长,所以考古所的工作担子主要落在父亲肩上。

当时父亲在病床上主持考古所的工作,制定长远规划,指导野外工作和室内研究,他把每天要做的事写在小条上,逐条解决处理。与此同时,他的研究工作却丝毫不耽搁,因为他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了。

江门日报: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跟父亲之间的事情吗?

梁柏有:1938年,因为战争的原因,我们一家搬到了四川省南溪县李庄镇。当时我才5岁,妈妈没有工作,父亲身体越来越差,但即使是在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即使是身体虚弱家庭负担又很沉重的条件下,父亲依然整理标本,构思论文。

当时李庄的物价非常高,营养跟不上,再加上父亲的身体本就虚弱,一直在发低烧。但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依然坚持在床上工作。

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但却清楚地记得,病重的父亲依然忙着工作,他躺在病床上,拿着一块黄板垫着写东西或看书。

江门日报:梁思永院士的身体欠佳,但他依然坚持长期工作,应该与您母亲的支持有关吧?

梁柏有:因为患病之故,父亲的性格比较暴躁,母亲非常理解他,一直非常细心地护理着重病的父亲,给父亲用专用的餐具,并且给餐具消毒。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我与母亲都没有被传染上,全赖于母亲的认真细致。每天,母亲还会为爸爸读几段英文小说和报纸,生活安排得很有规律。为了给父亲治病,母亲还学会给父亲肌肉注射。

江门日报:梁思永院士长期带病工作,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您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梁柏有:1954年春天,父亲临终的时候,我还在上大学。我与母亲守在医院里,后来母亲觉得情况有点不妙,吩咐我坐三轮车回去通知祖母,但是,没等我赶回医院,父亲就与世长辞了。我没能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很遗憾。

家乡人谈梁思永

谭仲川(梁启超研究会原会长)

虽然他没回过乡

但家乡人知道他

“梁思永没有回过新会,但是,我知道梁启超先生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新会乡亲、85岁的谭仲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虽然梁思永没有回过家乡,但老一辈的新会人,都知道他。

谭仲川曾是梁启超研究会的会长,多年来参与梁启超的研究,对梁氏一门的情况非常熟悉,当记者与他谈起梁启超家族时,他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他肯定地告诉记者:“梁思永没有回来过,但我们都听说过他。”

梁启超研究会的副会长兼秘书长林德贤印证了谭仲川的话:“梁思永确实没有回来过,但我们都知道他,知道他在考古学界的成就。”

同行谈梁思永

夏鼐:(已故,考古学家,中科院院士):

“梁思永先生在野外工作中能注意新现象,发现新问题。他在主持大规模的发掘工作时,能照顾到全局,同时又不遗漏细节,著述严谨。先生在

上的贡献,野外考古工作方面,自加入殷墟发掘团后,对于组织上和方法上都有重要的改进,提高了我国田野考古的科学水平。”

安志敏(已故,著名考古学家,梁思永当年所带的学生):

从我们到考古所那天起,(梁思成先生)便给我们布置了必读书目和学习计划,每周还要填表逐日汇报学习和工作情况,并经常同我们谈话以便作更深入的了解,从治学方法到思想修养无所不包,以督促和爱护的心情,帮助我们克服思想上和学习上的缺陷,为考古研究所培养了一批新的骨干,也使我们终生受益匪浅。”

逸闻趣事

1 不因循守旧

梁思永是一个追求科学严谨的人,但又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比如,以前的文物都习惯用马纸包,一张马纸只能包一次,第二次就无法用了,因此损耗挺大。后来,梁思永改用面口袋(布质)包装,可以包装十多次甚至数十次,节约了不少经费。

在山东考古的时候,因为天下大雨,坑里进了水,按以前的习惯,只能等一周后雨水自然干掉才可以继续工作。正当大家望水兴叹的时候,梁思永却跑到附近的农家,向老乡借来了木桶,跳进坑里一桶桶地把水戽干。

2 对女儿教育严格

梁思永病重期间,梁柏有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大概10岁左右,正是贪玩的年龄。有次梁思永叫梁柏有背《史记》,梁柏有背不出来,他便严厉地看着女儿,说:“拿尺子来。”梁柏有把尺子拿给他,他用尺子打梁柏有的手心,痛得梁柏有直掉泪。小时候梁柏有很怕父亲,因为“他太严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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