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碑林博物馆,陕西西安710001)
内容提要:北魏时期造像是一种风气,是地主阶级为了祈福,广植功德或劳动大众为摆脱苦难而所造之像。本文通过对几件北魏造像的细致描述,浅析北魏造像的艺术特点。
关键词:北魏石刻造像艺术特点
碑形造像和单身圆雕造像,主要出现在陕西关中地区。尤其在北魏时期盛行这种造像,是地主阶级为了祈福,广植功德或劳动大众为摆脱苦难而所造之像;但凡造像是为帝王权贵、父母妻儿所造,都是为解除恶梦缠身或身患病痛等,亦或是为“刊石记功”而用,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北魏的造像大多是佛教故事、佛传和法华经变、西方净土以及弥勒经变的故事,往往把复杂的佛经内容描绘在画面上,结构精巧,场面绮丽,给人平和安详美好之感,故而受到百姓追捧。百姓通过对美好愿望的祈福,借以跪拜形式来实现愿望。
陕西曾是中国古代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是封建帝王建都时间最长的地方,也是中西方文化交流,人民友好往来,丝绸之路之起点,故而许多宗教团体在这里大力传经布道。早在东晋时期就有印度高僧鸠摩罗什在户县草堂寺译经传法;唐代驰名中外的高僧玄奘法师、义净法师、善导法师亦在长安译经布道。因此长安的名刹古寺很多,仅据《西京新记》记载,唐天宝( 742)以前的长安,就有僧寺64座、尼寺27座、胡袄祠4座等,共计113座。这些寺院道观中,供奉着不同时期雕刻的不同风格的造像,其中以佛教内容为题材的居多。在我国历史上由魏至唐,虽有过几次较大规模的毁佛灭法事件,使不少宗教石刻连遭损毁或埋没于地下,但遗存至今的精品却仍然不在少数。这里就西安碑林
石刻艺术室,所陈列的几件北魏时期的造像碑,浅谈其艺术特点。
一、北魏弥勒菩萨像
北魏弥勒菩萨像碑(386-534)高93厘米,宽61厘米,出土于西安郊区为碑林博物馆旧存。弥勒一名本是梵文Maitreya的译音,意译慈氏,佛教菩萨名。佛教传说中说他从佛受记(预言),将继承释迦佛位,为未来佛(当佛)的菩萨。原出于婆罗门家庭,后为佛弟子,宋元以后我国一些寺庙供奉的笑口常开的胖弥勒就是他。
这尊弥勒造像的艺术风格和表现手法都很有特点,造像布局分层分段,为壁画式布局,看起来场面宏大气派十足,但刻画景物时却简单概括。像的上部是佛传的故事,虽已剥蚀涣漫,但仍能看出讲经人仰面举手,绘声绘色地宣讲着;而听经人则似乎看到了什么,也同时举目望向远方,为佛教经道所神往。造像上部的中间,刻画了一匹前蹄跪下的骏马,看起来十分虔诚驯服,马前站着一位一手曳裙,一手执物的菩萨。显然描绘的是救世菩萨在给马传经讲道,马亦俯首恭听,为神明的经所拜倒。画面向右转移,可看到驯服的骏马温顺地跟随菩萨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民间艺术大师们用简洁的形象,巧妙而生动的宣传教义,用骏马听经的故事来引导人们信教,手法可谓高明。从画面上看,人物形象是魏晋以来惯用的概括装饰手法,而骏马的形象则采用了写实的手法来表现。画面中借鉴了佛本生中的故事“白马吻足”这也正是北魏造像主要特征。虽然石面剥落的较为严重,但仍能看出俊马的肌肉起伏,体态逼真。菩萨是美丽善良的女性化身,她体态轻盈,温雅贤淑给人以强烈的亲切感。而跪卧驯服的骏马,拜倒在她的脚下,形成一个十分感人的画面。用装饰和写实两种不同的表现手法,突出了故事里的人物和骏马,既是衬托又是对比,使人感觉故事情节逼真亲切,西方极乐令人神向往之。
佛教故事的下面是五折形拱的龛楣,在北魏石刻造象里龛楣的处理手法是非常多样的。这尊造像的龛楣是用直线分割为若干个几何图形,虽均是四边形,但形状却不完全相同,统一中带有变化,显得自然和谐。龛楣部分采用直线处理,手法硬朗;帷帐采用曲线处理,手法委婉。这种软硬结合的手法,恰到好处的表现了物体的质感。龛楣中心,布满忍冬花线,是整个造像唯一仅用花草图案的地方。这个位置正如女王皇冠上的宝石一样,要用最美丽的图案去装饰它。这块北魏最流行、最具代表性的密集式图案纹饰,为整个造像增添了亮丽的光环。在龛楣被分割为两边的画面里,刻画了一些对称的,不同姿态的伎乐、飞天。她们吹奏和击鼓的动作自然生动,人物造型丰满朴实,神态自若,整体感强,这正是北魏造像的主要特点之——。
造像主像刻画的是弥勒,这个弥勒笑容可掬,合掌交足而坐,显得可敬、可亲。在弥勒主像的两侧各有一尊侍奉菩萨,一位是执扇,一位一手扪心,似乎他们三人正在攀谈。造像下方中间是托力重力士,顶着一个焚香薰炉,两旁站立两个供养人,供养人的两旁是一对刻画非常精美的狮子。(通常在像下方所刻的内容都大致相同,有铭文、供养人的姓名及供养人的肖像、两角均为一对护法狮子)右面的狮子尤为细致,它鬃毛竖起成圆形;嘴巴大张,只能看到一排整齐的牙齿,完全看不出下巴,手法夸张自然。狮子的尾巴直竖起来,尾梢成莲蓬状,这种造形在中国古代的石刻绘画中极为少见。这个逗人喜爱的狮子形象,很容易使我们联想到国外一些类似的狮子形象。这个狮子形象的外来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北魏的石刻狮子大都张牙舞爪,是以力护法、忠心护佛、绝不擅离职守、令人有望而生畏之感。唯独这尊造像上的狮子,虽张了牙却没有舞爪,圆形的鬃毛有很强的装饰性,风格奇特。从这尊造像我们可以看出,北魏造像的艺术风格即概括洗练又富于变化;人物形象温婉敦厚、丰腴柔美、姿态优雅。这尊造像上半部分是以动态的画面出现的,而主像又强调了静态的感觉。这样以动态衬托静态的艺术表现手法,烘托出肃穆庄严的气氛,更渲染了佛的神圣。构图严谨是北魏造像风格的又一突出特点;为了突出主题,往往选择刻画人物半身像,这原本就是我国传统画法所忌讳的,但就因为如此也成就了北魏造像的另—独特之处(图一、图二)。
二、北魏皇兴造像
北魏皇兴造像(471)高87厘米,宽55厘米,建国前陕西兴平出土,1953年入藏西安碑林博物馆。这座造像碑上刻有“皇兴辛亥”的字样,应是北魏献帝拓跋弘皇兴五年(公元471年)所造。在时间上距名僧谭曜所刻的云冈灵严五窟仅晚九年,作风仍属云冈初期佛教造像的特征。
造像碑的正面雕刻弥勒佛,交脚端坐在浮雕有供养天人和供养人的两层台座之上。面相圆腴,微带笑容,唇厚项粗,波状发型前卷,为吉祥海云相,衣褶线条密集,并行手向前垂叠,像躯身比例匀称,表情慈祥,体现出佛的大慈大悲、广度众生的旨意和神情,明显保存有“犍陀罗”式样。舟形背光边沿已字形火焰纹带,间以忍冬纹带和火焰化佛围绕莲花圆光。须弥座边雕双卧狮。像碑的背面,用平雕铲地形式,在莲瓣形的石面上分格雕刻出佛本生的故事,上层刻画九龙灌顶释迦指天地声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和树下思维;第二层刻画骑象入胎,仙人占相和太子诞生;第三层为诸天去说释迦离家修道,释迦顺从;第四层刻画释迦前生为儒童时,因买瞿夷的莲花先辈燃灯佛,佛受记儒童将来成正果;第五层是儒童买花和阴魔首中见到铁锅煮人等恐怖情节;第六层是释迦牟尼在般荼婆上收目犍连、舍利弗为弟子、终成正果;最下一层刻画了勇猛跏趺坐四佛像与佛传故事无关。每个场面都间以方格,以减底雕刻手法,突出人物故事情节,生动活泼,且富于变化,它既有佛传入我国初期的形式和风格,又不失我国汉代画像石之传统。这种结构灵活多变,形式紧扣主题,是处理众多场面和不同人物故事很好的一种表现像形式,由于内容和形式结合完美,使这种北魏造像具有很大的艺术魅力和观赏价值(图三、四)。
三、北魏双龛弥勒释迦遗像
北魏双龛弥勒释迦造像碑(386- 534)高119厘米,宽58厘米,西安市郊区出土,1951年入藏西安碑林博物馆。此造像碑为单面刻上下两龛式,各有主佛和左右胁侍菩萨。除佛、菩萨刻画的肃穆庄严外,主要突出的特点在于两龛的龛楣,具有浓郁的装饰色彩。上层龛楣用帷幕、流苏装饰,形如舞台;在帷幕的两角雕有化佛,衬托出龛中佛说法的严肃气氛。下层更显示了雕工们高超的技艺,龛楣用镂空的忍冬纹盘绕,形成宝盖样式;龛的左右镂空雕有缠枝莲花(左侧有残损),佛座下刻有护法力士、狮子及坐像;最下方为一排供养信徒。在龛楣两侧还雕有一些比丘弟子。整个佛龛设计独特样式别致,雕刻的精美繁丽巧夺天工,可谓北魏造像中的精品(图五)。
四、北魏景明造像
北魏景明造像(501)高60厘米,宽56厘米,出土于长安县查家寨,1953年入藏西安碑林博物馆。此造像碑为四面雕刻,正面座下刻有铭文14行,每行4字,共计56字,铭文前两行刻有“景明二年岁次”等字样,由此可知为北魏宣帝元恪景明二年雕造。此时距元宏迁都洛阳仅七年,从时间上看相当于龙门艺术的初期风格。此碑的正面和左右两侧,均是化佛为装饰的莲花拱龛,龛内为一佛二胁侍菩萨,拱两端下垂而上卷,有风口衔丸、龙头、鹦鹉等雕刻,下垂束幔华台柱,佛的背光是火焰化佛串珠纹带,舟形背光中嵌以莲花圆光。正面龛内上方刻双飞天,衣带飘扬颇为生动,龛外上角刻思维菩萨下贯化佛护法神王,边沿刻龙衔流苏下垂。两侧佛双狮座及胁侍,莲台下均刻力士屈膝擎举,姿态不同而各显有力,后面作龛形,以舟形背光及力士肩承莲台代龛,周边以三尊、两尊小化佛龛为饰。正面佛螺发,后面胁侍饰璎珞,衣纹仍用并形刻线而多褶纹,都属前所未有。尤其是佛的两颊趋瘦、项长,虽是龙门初期作品,与云冈造像相比却有显著改变。造像布局匀称,装饰富于变化,格调仍具云冈时期的浑厚,但却也显示出龙门时期的俊丽,是南北朝时期的精美作品。(图六——九)
以上几件造像均属北魏中晚期的作品,与北魏早期作品相比较差异较为明显。我国北魏早期雕刻的佛、菩萨像,其容貌、体型、姿态、服饰以及衣褶的刻画,都与犍陀罗式雕刻相异,备极纯中国民族的气魄和格调。如佛像发髻光平,不作波浪形也没有螺旋形,衣服即不作通肩缠着,又没有袒露右肩,而是多穿着敞胸外套,裙襬做对称的翻转折翻动,飘垂于台座边缘。菩萨多为高髻,四下直直落落刻画着发纹,所着服饰,宽衣大袖,上衣下裳,甚至还有穿圆头舄的。这种佛、菩萨造型,面貌没有像健陀罗式雕刻为宽额、突颐、大眼、薄唇而高鼻,姿势也不固定,有交脚坐的、有左足压在右腿上坐的;立像的姿态则更为自由无定了。衣服厚重,没有湿衣贴身的感觉,线条多用流畅的阴线刻法和汉代画像石上的刀法相同,作风简洁朴实。虽亦有可背光、白毫、万字等好相和手印,不过大致是根据经卷记载或传闻的印象加以意匠出来的。自北魏后期以来,我国古代雕刻工匠——天才的艺术家们为了使菩萨造像更能符合佛教的仪则,于是借鉴犍陀罗式雕刻和芨多式雕刻,有选择地吸收外来的艺术因素,把其与故有的传统手法及地方风尚相结合,最终将其融入民族艺术形式的大熔炉中加以提炼,巧妙地刻画出具有中国自己特点的优秀艺术品流传至今。这也表明了我们的祖先,在历史上不仅自己创造出伟大而优秀的文化艺术,同时也善于吸收外来的文化艺术营养丰富充实自己,使自己的文化艺术得到不断发展。
本文转载自《文博》2010.6,特此声明,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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