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学诞生一百多年来,经过历代学者的努力,积累了丰厚的
成果。伴随这样的研究,甲骨文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元素虽为世人所知,但终究仍局限于小众学者所关注的范围。如何向公众普及甲骨学,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在这方面作出了有益的探索。近日,四川省
研究院院长高大伦接受了中国社会科学网记者的采访。
记者:请您介绍一下甲骨学诞生以来取得的学术成果主要在哪些方面。
高大伦:甲骨学的诞生,从王懿荣石破天惊的发现算起,到现在也就刚好115年。这一百多年来,甲骨从被当成龙骨的普通药材,到成为甲骨学,经历了初始的刻文判断,文字初步释读,到出土地的确定,再到以文证史,进而发展到科学断代,以甲骨文构建殷商史,重新认识古代社会,再到后来的大量甲骨文被释读,甲骨学专题研究:钻凿、材料、刻技、辞例、语法、政治、世系、军事、祭祀、方国、地理、天气、历法、生产、生活、书法艺术、缀合、合集、集成、字典,从学术层面来看,大家能想到的方面,几乎都有人做过研究。一百年,在历史的长河里就是一瞬间而已,但对学者们来说却要经过好几代人的接力传承,正是几代甲骨学者的不懈努力,使甲骨研究独立成学,今天的甲骨学不但有自成系统的研究对象、方法、理论、范畴,而且其成果傲视学界。
记者:据您了解,甲骨学的研究成果在公众普及方面开展得怎么样?
高大伦:回顾甲骨学学术史,盘点甲骨学的研究成果,我们会发现甲骨学的科普工作做的不多,科普成果有限。这可能是甲骨学今后应特别加强的地方。纵观甲骨学发展史,甲骨文从发现,释读,研究,成为显学,到今天渐成常态化的一门学问,也是很多学科曾经和必然要走的道路。说得严重一点,可能有人已意识到甲骨学研究队伍有了一些危机,队伍在缩小,机构在裁减,即使机构在有的方向也在调整,招生人数少报考人数更少,优秀青年报考者更少。在有些导师在苦觅传人,现实是,当今的甲骨学与几十年前相比,成了不怎么吸引年轻人作为专业研究的学问。与同是在二十世纪初兴起的、与甲骨学相近的敦煌学、考古学相比,甲骨学的面向公众的普及似乎仍有许多亟待做的工作。比如说,敦煌有小说、电影(虽然是由外国人写作拍摄),依托有人气极旺的莫高窟和许多讲丝路讲敦煌的专家传记、探险故事、文艺作品及大小艺术展览等等。而考古,有得天独厚、长盛不衰的无数发现和出土文物展,也有像《古峡迷雾》一类专家写的科普书和《古今大战秦俑情》、《盗墓笔记》一类很八卦的文艺作品,把考古行业和专家知名度大大提高,即使这样,他们仍在办考古夏令营,成立考古公共指导委员会,建立虚拟考古体验馆,开放考古工地等等,向公众进行考古科普。
诚然,甲骨学也有过卓有成效的科普记录,举近的来说,如《建国以来甲骨文研究》、《古文字学初阶》、《商周古文字读本》。发行量不小,有的还再印过,都曾在那个年代成为初学者的必读书,或起到对门外人的指引作用,肯定有的人是看了这类书后,从而产生了对甲骨学的兴趣,立下志向,走进甲骨学领域,成为了专家。但是与敦煌学、考古学相比,我们的科普实是有待加强。
不说别的,拿古埃及文字做的科普相对照。看看《古埃及文字读本》,我2007年在开罗机场买的。在埃及,古埃及文字的图案符号及以它为基础开发出的文创产品可以说在机场、博物馆、饭店比比皆是。即使在国内许多饭店用古埃及文字来装饰生活用品啦。
甲骨学是小众学问,搞研究的应是精英团队。而对甲骨学的了解则是人越多越好,有最多的人了解甲骨学,才会有更多的支持和理解,才能吸引到更精英的人才投入研究队伍中来。仅从这一点来说,我们也该积极推进甲骨学的普及工作。何况,我们财政供养人,是有义务告诉社会大众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的工作对国家对社会有什么价值意义。
记者:在推进甲骨学的科普成效方面,您有哪些思考和建议?
高大伦:借鉴类似行业的做法和国内外的成功经验,我以为面向公众的甲骨学可从以下几方面入手推进。
编写面向社会的甲骨文读本。这种读本可以分为面向成人、青年、少年,儿童、幼儿的多种版本。破除甲骨文的神秘性。
编写介绍甲骨文发现、甲骨文破译、甲骨文断代的书籍,以宣传甲骨学的科学性、维护甲骨学的权威性。
出版甲骨学大家的传记。提升专家和学科的影响力,赢得社会对专家的尊敬,好的专家传记,对青少年来说同时也是好的励志故事。
甲骨学科普既要科学性、严肃性,更要增加趣味性。甲骨文的创造过程,象形字、会意字的构造,文字演变与社会思维的关系,趣味事多多。多讲就能引人入胜。央视去年以来推出的《中国成语故事》、和《中国汉字听写大会》节目的热播其实也可给做甲骨文这方面科普以大的启迪。
出版书籍,但不足限于书籍。以上以书籍形式出版的宣传品,也可制成卡通片(识字本等),拍出纪录片(大家传记、发现过程等),或即时利用新媒体新方式来科谱。
举办大型甲骨学专题展览。甲骨文多,甲骨学成就巨大。但似乎还没有人做过融甲骨文、甲骨学、甲骨文考古发现于一体的综合性大展或其中某一专题展览。有关机构和学术团队现在就着手,在甲骨文发现120年之前推出这样一个展览,必将在学术界和社会上产生大的影响。
盘活国家博物馆、中国文字博物馆、中国社科院考古所陈列室、安阳考古工作站这几处有较多甲骨陈列收藏机构,以此带动中国有甲骨收藏的博物馆有计划地做好甲骨学科普工作。
定期开放甲骨学研究学术机构,如中国社科院历史所、考古所、北京故宫、北大、清华、复旦、吉大的古文字研究中心。每个机构每年都有一定时间的开放日接待社会人士来访并答疑解惑。比如可以是在遗产日、
日,也可以是在该机构的成立日,或该机构创始人的诞辰日或自定的其他什么日子对公众开放。
主动积极举办或科普讲座。专家们要放下身段去做。这种讲座也是分各种层面的。既有面向专业人士也有面向非专业人士的,既有面向成年人的也有面向未成年人的。
文博机构要大力开发甲骨学相关的文创产品。看甲骨书的毕竟是一个数量有限的人群。博物馆的甲骨陈列是固定的,来博物馆看展览的人也是有限的。以文物为出发点开发出的文创产品是可以带走的,它可能会是移动的(如衣物或饰品),也可能是进入千家万户的生活用品,这些产品销售多了就会产生良好的影响,潜移默化看到接触到文创产品的人,润物细无声。通过文创产品,也从另一角度宣传了甲骨文,科普了甲骨学知识。
总之,甲骨学的研究是必须继续的。但甲骨学的科普也必须加强。科普也应该是专家们的工作。在学术提高方面我们已做了很多,没有提高就不能做好普及,仅有提高不做普及,学科就缺乏生命力。普及也不仅仅是为了甲骨学后继有人,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利用好这批珍贵的文化遗产,提高整个民族科学文化素质。
科普是个系统工程,其方式和内容也是随时代而不断调整,以上所列并非全部,也不见得就能适应所有人和所有单位。科普方式可能会变,做科普却应是永恒的。关键的关键是我们学术人要行动起来,从我做起,从点滴做起,从各自单位做起,渐渐汇成全体学人和全行业的集体的、自觉的、持久的行动,在实干中摸索出适合我们这个学科的科普方式。相信甲骨学会迎来更加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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