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是什么?著名历史学家张光直教授讲到,进行考古实践并不是遵循一条不变的道路盲目自动地向前走,而是每一个步骤都会遇到岔路,需要加以选择。换言之,考古作业的每个步骤关乎考古工作者对于历史文化和社会现实的系统看法。他们如何甄别、如何选择、如何判断,有时虽无法避免利用史实来表明自身对于价值系统的主观思考,然而更多时候是对客观历史的描述和推动理解。
在古代,自孔子以来便有“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尔后龚自珍又有“史之外无有语言焉;史之外无有文字焉;史之外无有人伦品目焉”,因此,历史学者雷颐认为历史在中国的主流观念中一直有着崇高甚至近于神圣的位置。随着近现代社会的巨变,“历史”逐渐走下神坛,成为老老少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玩物。一方面,普通老百姓都喜欢“消费”历史,另一方面,原本担负着研究解决历史问题的工作人员也在“消费”历史。这其中的可笑之处,非考古学莫属。这一原本冷僻、少人问津的工作,在近几年来极为吸引社会的眼球。几乎重点文物考古的每一次挖掘,都能迅速成为社会的热点话题。老百姓对“历史真相”果真怀有如此浓厚的兴趣?抑或考古工作者的专业水平和精神让人佩服不已?费思量。可无论如何,当下文物考古话题在社会的异常火爆,绝非偶然。
考古文物,当然是历史的物质遗存。除了考证研究,古人还特别重视“抒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这种“怀旧”和“思古”,其实就是在思考怎么追寻先人的精神气息,简言之,即是一种历史人文情怀。通过观察摩挲,顺着文物提供的丝缕印迹走进古人的生活世界,理解他们的深处思维。或许有人以为在考古工作中夹杂这种“发思古之幽情”的人文情怀,未免太过个人抒情化。在我看来,一切考古工作恰恰应该浸透这种历史情怀,身心与专业知识才能连接历史时空。深埋地下上千年的文物虽然冷冰冰,但富含灵性,充满神秘的“说话”瞬间。考古工作者对其“投以木桃”,透过对遗产文物进行推敲细琢,那么文物很多时候也能“报之琼浆”,古代的生存状况便有了可触摸性。在这过程中,考古实证亦非一蹴而就的事,就像张光直教授强调的“岔路”,只要技术、方法等手段不断提高,加上史料的补充,都是在充实考古工作。所以说,对于尚怀有历史情怀与学术精神的考古工作者而言,一座古坟墓,往往就是一座珍贵的学术宝库。
世易时移,利益当头。在今天,考古工作引起的争议往往不是来自内部的学术争议,更多是纠结于私利获取方面。随着复旦大学人类遗传学实验室发布了曹操家族DNA,“曹操”又不平静了!比如河南安阳曹操墓再次成为人们津津有味的讨论。然而,安阳相关部门却屡次拒绝检验其墓地头盖骨的要求,不乏有“心虚”之嫌。此外,还传出消息称安徽毫州想要坐上复旦研究这趟“顺风车”,打算投资2亿元打造曹操故居。不论消息真假,空穴必有来风,这风就是“利时代”下物欲漫转的浊风,是对历史缺乏敬畏的耻辱风。当一座古坟墓单为求发财之用,当
成为牟利之道,结果就是此山为我开,此树为我栽,他人别想轻易“冒犯”,如此离真正的学术探究只会越来越远。
因此,当下诸多“消费”考古文物的行为,尤叹可悲的,依然是在“消费”历史。当人们看到文物被利用、被“消费”反而发出哈哈大笑时,这笑声其实也在愈加销蚀他们的历史羞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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